“真是的，千景君能看到我還能理解……”

朝沖田總司看了一會兒，淺野隱慢慢收回驚訝的神色耷拉下雙眼，

“又是鬼又是變若水的，這個世界果然好神……”

她一側身閃過南雲熏倏忽斬來的一刀。

“我說南雲君，要對自己做的事有信心。你已經成功地把隱我殺了啊~”

側目瞄了瞄停滯在自己頸邊的太刀，隱操著風涼的聲調隨意地朝身後一指，

“喏，屍體還在那兒不是麽？”

“那為什麽你還活著？！”

“你說為什麽……”

仰起頭朝天空望了望，沈默片刻，她一歪頭懶洋洋地攤了攤手，

“嘛，這種事情解釋起來太麻煩了。總之你就把隱我當成隱藏BOSS之類的東西好了——打死一次還有一條備用的命那種樣子的！”

南雲熏微微一楞。

“隱藏BOSS？”

但數秒後，他猛地一甩手將太刀對著隱的脖子橫劈而去，

“那我就再殺你一次！”

淺野隱消失在了原地。

“少年，中二病適可而止一點啊餵。不說現在的我完全沒有和你打的理由——”

當他急忙環顧四周尋找時，她的聲線驀然從他身後悠悠然地晃了過去，

“你該不會從來沒有玩到過游戲最後一關吧？一般BOSS用第二條命時實力不是都會大漲麽？這種時候多練練級才是……”

哎呀呀——

看著半字沒聽進去又舉著太刀徑直砍來的南雲熏，隱噤了聲。

“血氣方剛的家夥……”

自言自語般嘀咕了一句，她取下了腰間的刀，一轉刀身橫於胸前擋住少年劈頭砍來的白刃。

這一次，她擋得很輕松。

背脊直挺，一手舉刀微曲，一手隨意地垂在腰間。反觀南雲熏緊咬著牙，刀刃在她的刀上顫抖著，看得出使出了並不少的力氣。

但淺野隱卻沒有任何招架不住的征兆。

——這就是所謂的“恢覆能力”麽？

從背後看著女子隨風飄拂的深紫色天然卷，沖田總司稍稍有些恍惚。

“最後說一句，怒蓮她有一旦出鞘就必須見血的惡趣味。在隱我的戰意被激起前勸你快收手，否則……”

她沒有說下去。

南雲熏的手力忽地便增大了。

隱朝後退了一步，平靜地看著他的頭發迅速變作斑白，幾個骨質白角從額頂凸出。

“阿拉，看起來這就是鬼族的真實形態了？”

睜大雙眼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少年片刻，淺野隱挑起了眉，

“所以說，你是在向隱我宣戰麽？”

南雲熏“哼”了一聲，舉起武士刀。

一甩袖將手中的刀扔到半空中，拔刀出鞘，隱瞇起雙眼，面無表情地微微蹲下身。

南雲熏雙手持著刀高高舉起，沖上前來。

“哐——”

將刀舉過頭頂擋住從上斬下的刃，隱俯身繞到他的臂下，起身猛地舉鞘向上一挑。鞘頭從下抵上了南雲熏的下巴，將他擊打到半空中。

淺野隱並不喜歡動武。

無論何事，凡是能用嘴解決的堅決不動手——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原則。

但同樣的，作為一名以斬術①見長的死神，看到新奇的力量會興奮，一旦動手就會瘋狂地享受砍人的過程——在這方面，她的自制力是很弱的。

一閃身消失在原地，下一秒她出現在了半空中、少年的身旁。

刀劍相撞的巨響在半空持續了數秒，但見淺野隱一揮刀將他打回了地面。然後在他還未站穩之際瞬間逼到其身前，利落地將刀鋒一轉又將他打飛到數米之外。

“我們那裏有個傳統——任何被殺之人死前一定要記住殺死自己的人的名字。”

看著頭上的角已褪去、吃力地站起身來的南雲熏，淺野隱將刀垂在腰間，面無表情地緩緩朝他踱去，

“現在擦幹凈你的耳朵聽好了！我是護庭十三隊五番隊第五席淺野隱……嘛，聽不懂沒關系，你只要記住……”

“不要，淺野桑……”

淺野隱耷拉著雙眼淡淡轉過身去。

雪村千鶴正舉著一只手，雙眸顫顫巍巍地看著另一邊的南雲熏，顫抖著從遠處慢慢走來……

她突然驚詫地睜大了眼。

隱再回頭看去時，但見已有一把長刀貫穿了南雲熏心臟的部位。

大約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最後一刀竟會來自身後，回過頭一探究竟的南雲熏的語氣充滿了意外與、憤怒：

“風間……千景……”

“決不允許你忘卻鬼族的榮耀，有辱雪村之名。”

平靜地半瞇著赤眸，隱聽見了淺棕色發的男子低沈的聲線。

……

事實證明，“鬼族的榮耀”和“貴族的榮耀”一樣，是在任何語境下都可以為自己所有行動做解釋的最佳借口。因為無論多意義不明或前言不搭後語，這其中溢出的帥和中二氣就足夠震懾全場，讓人思維紊亂邏輯不通。

風間千景拔出刀後，南雲熏轟然倒地。

“多謝了千景君。”

朝風間淡淡一笑，隱擡起手將刀送進了刀鞘中，

“萬一真用斬魄刀殺了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……啊啊，果然是能力回來了太興奮了，隱我都忘了分寸了。”

風間千景不語，慢條斯理地收起刀。

“綱道的事之前已經跟你說了。”

他看向她，淡淡道，

“接下來我必須要除掉他。”

隱點了點頭：

“需要幫助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，畢竟維護世界的平衡是我們死神的職責。”

低聲發出一個單音節，風間千景側過眸朝她身後的幾人看了一眼，轉身、便離開了……

>>>

一小時後。

“隱。”

抱著長刀倚樹而站的女子聞聲微微側過頭：

“總司你怎麽跑這裏來了？不幫著千鶴安葬了南雲君麽？”

男子沒有說話，只是緩緩從不遠處朝她踱去。

等他走到身邊，隱重又回過頭看向了一個方向，懶洋洋地道：

“都說了，所謂‘死神會奪取魂魄’之類的都只是人類的主觀猜想而已。”

她的話頓了頓，

“什麽啊虧南雲君你是鬼族的，被人類同化得還真徹底。換個角度想想唄——現世人們口耳相傳的‘鬼’是像你們這樣的麽？”

這仿佛正在和空氣說話的情景讓沖田總司楞了一下。

然而，身旁的人的目光確實是鎖定著一個明確的方向，並不像是在無所事事地自言自語。

她又開口道：

“別一臉驚訝地朝總司看。雖然你我現在都是魂魄，不過死神的魂魄濃度比你現在這個狀態的高得多，人類只看得見我而看不見你是正常的，而且本來他們能看見我就已經讓隱我很意外了……話說回來——”

想到了什麽似的，他看見她曲手舉起了那把刀，刀柄朝外，對上了方才目光所到處，

“你已經在這裏逗留了很久了南雲君，有這個閑心問這問那還不如快點接受魂葬吧。”

魂葬？

“送你去靈魂的故鄉，用人類的話說就是‘成佛’。”

對方似乎也提出了同樣的問題，因為半秒的停頓後，她便開口做出了解釋，

“聽千景君說過你的事。你也過得蠻辛苦的，還是忘掉一切去屍魂界重新生活吧。”

然後她又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對方的話。

“別誤會，你個魂淡給了總司變若水，隱我可是很討厭你的。但是公私不能混為一談啊，必須對所有魂魄一視同仁——用千景君的話說，所謂‘死神的榮耀’隱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。”

話音落，她手中刀的刀柄處就發出了淡淡的幽光，仔細看去，那光芒還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圖案。

鈴鐺微微晃動，悅耳的鈴聲在耳邊輕響。

淺野隱將刀朝下挪了挪，便大功告成地將其收回，重新掛在腰間。

又平靜地朝方才的方向看去，她默然片刻，突然擡起了耷拉著的紫眸，原本慵懶的目光倏忽變得分外認真。

片刻後，半瞇起雙眼，淺野隱舉刀置於面前，旁若無人地低頭細細端詳起來。

沖田總司在旁默默地看著她沈思的模樣，一時不知該說什麽、做什麽。

倒是幾分鐘後，隱將視線轉向了他：

“隱我猜你現在一定覺得這種設定完全無法接受。”

“……‘無法接受’倒不會。”

後者啟了啟唇，笑道，

“再怎麽說，之前，類似奇怪的話你也說過很多次……”

“對啊說了很多次——”

她打斷他的話，擡起頭看向已然一片漆黑的夜空，

“可是總司你和他們一樣從來沒有相信過。”

沖田總司沒有應答。

他又走上了一步，慢慢伸出一只手，小心翼翼地觸上她的手臂。遲疑了片刻，稍稍一彎臂將她攬進了懷裏。

這種感覺很微妙。

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存在，似乎也能確實地觸摸到。然而，由於體重驟減，又感受不到她的體溫，這讓他失去了曾經的那份實感——用個過時的形容，就是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。

“所以呢？能力恢覆後，你是要回去了？”

淺野隱擡起頭。

“其實隱我是真的挺想回去的。”

看了他一會兒，她歪過頭攤了攤手，

“不過沒辦法啊，有必須帶的東西沒帶來②，再說……”

話鋒一轉，她舉起了手中的刀，頗為咬牙切齒地道，

“不就幾年沒見嗎？怒蓮這家夥居然跟我玩罷工！”

沖田總司低頭看去。

那是把精致的長刀。三角形的雕花護手，刀柄由紫黃兩色的緞帶纏繞而成，甚是養眼。

那把刀突然發出了淡淡的紫光。

他看到紫色的氣流慢悠悠地飄移到了隱身後的樹幹旁，然後匯集而起。

那裏出現了一條紫底黃紋的蛇。

“誰高興跟你罷工？”

那蛇在樹幹上盤曲游走了幾米，從高處探出頭來，沖田總司甚至能看見她變化著的口型，

“那種根本沒法魂葬的東西到底該怎麽魂葬啊餵？”

“沒法魂葬……？”

淺野隱意外地瞇了瞇眼。

死神的職責之一，是將因對生前有留戀而無法直接進入輪回的魂魄通過名為“魂葬”的儀式送入其應去之地。南雲熏死後的魂魄因對雪村千鶴的執念而留在了那裏，她本也想用那個方法將他送走，卻沒料到他非但沒走，還在她面前化為了靈子。

魂魄一旦化為靈子，意味著的，是真正的“死亡”。——南雲熏的魂魄，從此便從這個世界消失了。

“啊，沖田先生、淺野桑！蛇……”

少女的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隱仰首與頭頂的某蛇對視了一眼。

“啊啦拉，她是怒蓮魂魄的具象化，別太緊張了千鶴醬！”

“怒蓮的……具象化？”

雪村千鶴睜大的雙眼充滿了好奇。

“覺得和名字不配？這你就不懂了！隱我跟你說啊……”

見慣不怪地笑了笑，淺野隱伸出一根手指一臉正色地比劃起來，

“打仗的時候出人意料的效果是很重要的，它可以幫助我們進行奇襲……”

“所以我都說了多少次了！你到底是在什麽奇葩的地方制造‘出人意料’啊白癡！”

她的話音剛落，某蛇就昂著頭大喊了出來。

隱斜了某只一眼，某只立即伸長脖子反瞪了回去。

周遭的氛圍在一人一蛇的大眼瞪小眼下一時變得……分外喜感。

然而，現實總是骨感的，因為美好的氣氛總是會被什麽打破。

比如咳嗽聲。

沖田總司又開始猛咳了起來。

隱和怒蓮同時轉頭看了看他，然後紫色的蛇晃了晃腦袋，便又化為紫色的氣流回到了刀中。

“淺野……”

“我先帶總司回去了……哦對了，目標以外的事情隱我並沒有權利參與③、也不想參與。”

一手勾住沖田的側肩，隱扶著他，收斂了沒睡醒的神色，朝近藤勇挑起雙眉，

“新選組究竟該怎麽走……近藤桑，請你好自為之。”

言畢，並沒有等任何回答，她就帶著沖田總司閃身消失在原地。下一秒再出現時，已遠在了幾十米外的半空中。

>>>

走了幾百米，淺野隱在半空停下了步伐。

保持著扶著沖田總司的姿勢，她一言不發地側目看向他。

“剛才突然想到，你大概會想留在近藤桑身邊吧總司。”

等他的咳嗽漸漸平覆下來，她將視線對向遠方，面無表情地道，

“現在想回去的話說一聲，我送你回去就是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

“當然是該滾多遠滾多遠，免得礙著你們咯~”

淺野隱聽聞斜了斜眸，直截道。

“……離開麽？”

凝視著女子平靜至極的神色，沖田總司苦笑著低喃一句，

“呵呵，還真是直白……”

她掃了他一眼。

“沒辦法啊……”

默然了片刻，隱便深吸了一口氣，略帶疲累地閉起雙眼，緩聲道，

“你想說我無情也好、高貴冷艷也罷——耐心、胸襟之類的東西，隱我沒有那麽好，總司。”

TBC

①死神四大技能：白打、斬術、瞬步、鬼道

②這裏指的是地獄蝶，是引導死神在現世和屍魂界間通行用的，第一章有提到，忘記的孩子請回去看

③死神有條規矩：不得對目標以外的人動手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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